南方财经全媒体记者 吴立洋 实习生阳飘飘 上海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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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9月，《外卖骑手，困在系统里》一文获得社会广泛关注，外卖平台算法决策机制下，骑手的薪资待遇与劳动保障问题引发了人们对智能时代劳资关系的新一轮思考。

次年7月，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等八部门共同印发《关于维护新就业形态劳动者劳动保障权益的指导意见》（下简称《指导意见》），以促进平台经济规范健康持续发展。

《指导意见》提出，要督促企业制定修订平台进入退出、订单分配、计件单价、抽成比例、报酬构成及支付、工作时间、奖惩等直接涉及劳动者权益的制度规则和平台算法，充分听取工会或劳动者代表的意见建议，将结果公示并告知劳动者。

紧接着，市场监管总局等七部门发布《关于落实网络餐饮平台责任切实维护外卖送餐员权益的指导意见》。两部文件初步回应了“平台用工向何处去”的社会关切。

现如今，据《指导意见》印发已过去近两年，平台落实算法取中、算法公示的成果如何？平台劳动者是否能够充分了解与自身劳动相关的算法基本原理，并获得就算法问题反映意见、维护劳动权益的途径？

算法公示现状

人社部数据显示，以外卖配送员、网约车司机为代表的灵活就业者在全国总人数超2亿人，作为新业态用工平台运作的技术基础，算法与相关就业者的实际工作流程、报酬获取息息相关。

中国政法大学民商经济法学院教授、社会法研究所所长娄宇在接受南方财经全媒体记者采访时指出，相关制度规则和平台算法类似于劳动关系中的规章制度，涉及了与劳动者关系密切的劳动条件和劳动待遇事项，劳动者有权获悉。

一方面，这些规则在发挥着维护平台企业生产经营秩序的同时，还应当兼顾新业态劳动者的权益，因此劳动者有权通过工会组织或者代表的方式参与规则的制定，另一方面，这些规则在客观上发挥着保障劳动者权益的功能，劳动者在充分获悉了这些规则之后，才有能力合理安排自己的接单和送单行为，实现利益的最大化。

2021年9月，美团首次公布了外卖配送的“预估送达时间”算法，而后又相继在其官方公众号同步了“订单分配”、“骑手服务评价规则”等共计七条算法的公示和优化信息。

以美团公示的“预估送达时间”算法为例，测算出的“预估到达时间”包括“模型预估时间”和“三层保护时间”。为保障时间合理性，系统从城市特性、配送过程分段累加和距离三个维度，额外测算出三个时间。最终，平台会从四个时间计算结果里，选择最长的时间提交给骑手。

公示内容显示，为了更好地优化算法策略，美团做了两方面的调整：一是在异常场景（商家出餐慢、恶劣天气、联系不上顾客等）下为骑手提供时间补充；二是在部分情况下，将“预估到达时间”变为“预估到达时间段”。

据饿了么平台发布的《2022蓝骑士发展与保障报告》（以下简称《报告》）显示，在劳动者权益保障问题上，从“禁止最严算法”“柔性考核管理”和“保障劳动报酬”三方面进行了公示。

从目前美团与饿了么平台在官方公众号和公开报告中公示的各类算法规则来看，平台进入退出、订单分配、工作时间、奖惩等算法内容均有展现，但涉及计件单价、抽成比例、报酬构成及支付相关的算法内容，尚未在上述面向社会的公众平台直接进行公示。

对此，美团方面回应南方财经全媒体记者称，美团平台有针对配送费规则的公示，因为不同运力模式、不同城市，配送费规则存在差异，所以在骑手App上进行相应公示，以更精准地触达骑手。此外，各类补贴的规则，包括活动补贴、天气补贴、季节性补贴等，在活动上线期间，也会通过线上推送以及线下站点宣导等各种渠道进行公示说明。

饿了么则回复表示：众包骑士在APP上可看到单价；专送定价由物流服务商负责，需书面告知骑手并征得确认。报酬方面，众包骑士的收入包括订单单价、补贴，活动收入等，专送骑士报酬由物流服务商制定，需告知骑手并确认。平台对骑士并无抽成。

“通常我们接单是7块多一单，每月送够700单可以获得5600元底薪。”上海市徐汇区某美团骑手告诉南方财经全媒体记者，针对一些特殊的配送单，平台会给出一定计费规则，例如配送距离超过三公里的配送费会多一元，超过四公里多两元，大额配送单也会根据金额提升配送费，平台活动完成一定单量获得奖励等。

他还提到，几个月前每单配送费曾由9块多降低到7块多，费用变动时平台亦进行了公示: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没有单量，所以也只能接受。”

该骑手向记者展示的美团骑手APP显示，接单页面的每一单配送费均显示在页面中。APP“结算细则”规则页面则显示，配送费包括一般配送费+奖励补贴，以及特权单、战斗力单等其他奖励，被投诉配送问题、自己下单抢单、只接同一商家订单等原因可能导致骑手不能获得奖励。

而另一位受访的饿了么专送骑手的报酬结算方式则有所不同，据其描述，其骑手团队各配送员的工资由站长管理结算，每月站长会依据“工资表”扣除住宿管理费、保险、平台管理费等费用后的工资，与此同时APP也会发送一张工资表，两者最终金额一致，但与对于一些具体的扣款项，大部分骑手对其具体机制并不完全了解。

“比如工资表上平台管理费的收取是怎么计算的，还有‘其他’这一扣款项扣了什么，我们也不太清楚。”该骑手表示。

而在该骑手向记者展示的蜂鸟众包APP协议与规则中心-交易规则-骑士钱包规则中，给出的资金计算公式为“收入=配送收入+活动收入+平台补偿+申诉返款+顾客打赏+保证金退款至余额+其它收入，支出=各类罚单扣款+服务费+提现+其它支出”，但并未列出各具体收入支出小项的计算方式。

算法备案与劳动者反馈

2022年3月1日，《互联网信息服务算法推荐管理规定》正式实施，其中规定具有舆论属性或者社会动员能力的算法推荐服务提供者应当履行备案手续。

记者按照“北京三快”与“拉扎斯”的关键词，在网信办互联网信息服务算法备案系统查询后发现，目前美团与饿了么各有7条与3条备案记录。

其中，美团备案的算法包括“个性化推送算法”“首页搜索算法”“在线智能客服算法”“电话智能客服算法”“内容安全算法”“外卖榜单排序算法”与“配送调度决策算法”；饿了么公示的算法为“个性化推荐算法”“搜索算法”与“蜂鸟物流配送算法”。

娄宇表示，从“最严算法”到“算法取中”，算法规则的制定过程和公示程序实现了平台和新业态劳动者的利益平衡，是值得肯定的。算法的“中”不是一个可以量化的标准，是在兼顾平台企业和新业态劳动者双方利益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因此未来还应当继续探索平台用工的治理机制，让算法规则能够更加真实地体现双方的意愿和利益，同时避免算法歧视，引导技术向善。

3月1日，美团官方发布《2022年美团骑手权益保障社会责任报告》。报告中提到，截止去年底，美团召开200场骑手恳谈会，邀请66座城市的近3000名骑手参与畅所欲言，收集了140多条不同的建议，并已解决60多条。

同样地，饿了么也建立了骑手针对平台产品的意见反馈机制。上述《报告》显示，饿了么在全国招募愿意建言献策的蓝骑士组成智囊团，参与优化产品功能和平台规则。在举办的产品交流活动日，智囊团成员将带着骑士们的问题，与平台产品、运营、规则等员工进行交流。